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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於葉緋選了涅槃這部生物機甲, 顧老元帥非常驚訝。
他站在胸口穿了個大洞的高大紅黑色機甲前，仰頭望著，久久沈默。
最後, 他釋然一般向她看來：“你選涅槃也好, 這算是初代生物機甲，機甲雖然舊, 但不比現在的機甲差, 你父親是第一批被選中的操作者，他當年開得可好了。”
顧老元帥的語氣裏掩不住驕傲, 葉緋用力點頭，一臉認真說：“我第一眼看到涅槃就覺得很酷, 我喜歡它，我會努力把它開好的。”
顧老元帥笑了下，伸手摸摸她的頭，沒有說什麽。
回去的路上很安靜, 顧老元帥看起來情緒有些低落, 葉緋知道他可能又想起什麽事, 也不說話打擾他，只默默跟在越走越快的他身旁。
走到半路，顧老元帥猝然意識到自己的失態, 他停下步, 試圖解釋：“抱歉小緋, 爺爺還有事要處理, 有些焦急，你不用陪我, 去和同學玩吧，機甲修好了會通知你。”
葉緋看著他, 伸手握住他的手，“爺爺，你不要難過，你就把爸爸當成去出一個很久很久的任務，終有一天我們能見面。”
顧老元帥想笑著說不是，但在葉緋清澈眼神的註視下，他有些狼狽地避開視線，自嘲道：“人上了年紀，就是會多想。”
葉緋搖頭，她年紀雖小，但經歷的事情不少，她不是那種不懂事不會想的人，她覺得活著不易，不管是誰都有故事，但是，選擇怎樣的生活是自己能把控的事。
她不希望顧老元帥沈溺在過去的悲痛裏出不來。
她說：“不，懷念、思念沒什麽不好，他們還活在我們的心裏，但我想，爸爸希望你想起他時，是笑著，而不是痛苦，爺爺你相信我，你就這麽想，爸爸去出任務了，現在我來陪你，你要開心點，終有一天我們會重聚。”
這話可真是太孩子氣了。
可明知葉緋只是說著哄他的話，顧老元帥還是情不自禁順著她說的話幻想起來。
如果顧煬真的是去出任務，哪怕任務現在還沒結束，暫時沒法回來……但這個念想本身，多美好啊。
顧老元帥是真的笑了，他摸摸女孩子的頭，內心充滿欣慰和感恩，這是個多好的孩子。
“好，我聽我們囡囡的。”
這還是顧老元帥第一次當面叫她囡囡，葉緋覺得有些不好意思，心裏又有些暖暖的，她摸了摸鼻子，然後彎了下眼睛：“嗯，聽囡囡的！”
不遠處看著這一幕的蔣副官不住地擦眼睛。
這些年顧煬二字成了禁詞，沒有人敢在顧老元帥面前提顧煬的事，顧老元帥身邊的人眼看他越來越沈默，幾乎成了部工作機器，並不是不心疼，他們想勸解他，可他自己走不出來，別人說什麽也沒用。
現在這樣，可真是太好了。
-
葉緋確定要用顧煬當年的機甲後，就去找楚翊清拿了紅葉的心臟。
楚翊清聽說了事情來由，對生物機甲這種新技術很感興趣，經常會過去研發部那邊幫忙修理涅槃。
而葉緋在等待機甲維修過程，更多時間花在幫助其他人馴蟲這件事情上。
這一天，葉緋帶過來的那批藏在夢鈴花裏的噬蟲，還有後來把巨骨蟲身上輪換出來的噬蟲，終於都被人給馴服了，經過反覆測試，確定馴蟲成功，今天領導終於批了，同意這些馴蟲成功的一軍隊員、還有軍部控蟲小隊一起出來星艦外面實驗成果。
所謂成果，就是這些噬蟲終於被人馴服，放在身上不會有被寄生攻擊的危險，可以由主人將它們放在選好要寄生的對象身上。
之前，葉緋幫助士兵們馴蟲的時候，已經將巨骨蟲移交給馴蟲成功的相應人員。
所以，葉緋前期擔心被三十幾只巨骨蟲綁定、交不出去的擔憂完全不存在，甚至，因為噬蟲數量遠超過巨骨蟲，還出現了馴服噬蟲，但是因為沒有寄生對象，蟲侍如今還在各自人員手上，仍在等待優秀寄生體的情況。
今天的天氣不錯，前段時間一直在下雪，今天的雪終於停止了，所以葉緋和一軍隊員、軍部的控蟲小隊出來星艦外邊，準備檢驗成果，有不少收到消息的士兵，因為有空檔都出來看了。
他們便看見三十幾只威風凜凜、比機甲還要高大的巨骨蟲被戰士們騎著，戰士們指哪打哪，聽話又清晰準確地完成各種命令，簡直是再貼心威風不過的理想坐騎，大家都在熱烈討論：
“厲害厲害，讓他們跑起來看一下速度！”
“要不打一架？這些大家夥感覺不比機甲弱啊。”
四周圍觀的人很多，說什麽的都有，吵吵鬧鬧的，在這些人註視下，那些駕馭巨骨蟲的人員情緒也很高亢，現場氣氛非常熱鬧。
今天負責主持這場測試的軍官性格挺開朗，並不阻止其他人的興頭，等巨骨蟲測試完畢，就見有軍部人員拉出來一個個大籠子，大家知道這是好戲上場了，四周又是一陣歡呼。
葉緋帶過來的噬蟲包含了寄生在巨骨蟲上的三十幾只，還有當時藏在夢裏花裏的30只，加起來的噬蟲有六十幾只。
軍部選出了一個50人的控蟲小隊，葉緋給了閻曜、楚翊清、雷崢，每人各兩只巨骨蟲，還有一軍隊員馴蟲成功的有霍磊、左引芙、雷治、隗巖瀚、宮一嵐、廉柏羽、還有屈會寧7個人。
因為巨骨蟲太占地方，葉緋建議他們不要選，所以他們也在待定選擇寄生對象的名單。
最後幾只噬蟲留給了研發小組，以後還能讓士兵來做馴蟲訓練，這樣子分分減減，噬蟲和巨骨蟲就被瓜分光了。
因為噬蟲的數量比巨骨蟲多，所以，在確定大家都成功後，就決定給噬蟲選一個寄生體。
這件事軍部很重視，一直在跟進。
好在他們才剛剛結束和蟲族的一場戰役，俘虜了很多以前沒有見過的蟲族，這段時間他們觀察對方習性特點，記錄下優缺點，篩選出一批適合用來寄生的蟲族。
他們見過葉緋對巨骨蟲的絕對統治力，顯然，噬蟲如果控制得好，這些成為類似寵物的蟲族絕對能成為軍部助力。
所以今天另一件事，就是要為馴蟲成功的二十幾名還沒有選寄生體的人挑選寄生對象。
這裏就不得不提一下閻曜他們，之前葉緋想趕緊脫手巨骨蟲，但也不希望坑了別人，所以告訴他們自己分析的利弊，希望他們重新選一種比較方便攜帶的蟲族來寄生，結果，閻曜對她微微一笑。
說他就要巨骨蟲，而且轉頭把巨骨蟲給了他們閻家護衛隊。
楚翊清、雷崢也差不多，反正葉緋給他們巨骨蟲後，巨骨蟲很快就不知哪裏去了。
葉緋恍然明了，對她來說，巨骨蟲是麻煩，可對這些家大業大的Alpha來說，他們不用也沒想過自己管理這些大家夥，自然有人來幫他們管理。
不過並不是所有人都像他們這樣，比如一軍的隊友，他們聽葉緋的話，沒有選擇巨骨蟲，把巨骨蟲讓給軍部控蟲小隊，等待以後選擇新寄生對象。
現在這個時間終於到了。
便見現場，蒙著十幾個大籠子的黑布被取下來，眾人見到千奇百怪的蟲族被關在籠子裏。
有類似於巨骨蟲這種，身型巨大像是肉盾一樣的大型蟲族，也有會噴發毒煙，全身帶毒長得奇形怪狀的蟲族，也有一些長得不錯，像蝴蝶一樣有翅膀會飛的蟲族，總之，能被挑出來的肯定有某方面優勢。
待選人員都在籠子前觀察著，旁邊有研究人員介紹這些蟲族的大致信息。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現場還有幾十只巨骨蟲存在，這些蟲族都挺安靜的。
今天負責主持實驗的軍官走過來，跟他們說：“領導的意思是希望大家先選，選完後會有一個考核期，屆時如果發現某一類蟲族更優越、更適合持有，可能會成批更換……”
像巨骨蟲一樣，如果有某類蟲族比較適合作戰，那麽大量擁有，威力更大，大家都懂，不過第一次選，誰也不知道哪些蟲類會表現得更好，所以不限制大家選擇。
這時，有一個士兵舉手說選好了，研發人員就把他選擇的蟲族放出來。
在葉緋看來，這是一頭體型長得有點像海豹的蟲族，身體圓長，長條形的身體下面有三對腳，長得普普通通，臉圓圓的，眼睛圓圓的，有種莫名喜感。
這種蟲以前沒見過，研發人員給它們取了個名字叫做浮空蟲，是因為這種蟲雖然沒有翅膀，但是可以飛，這名士兵也是覺得這條蟲長相還可以，不滲人，而且還能飛，就想試一試。
沒想到這種蟲族看起來挺溫馴，一放出籠子立刻撲向士兵，嘴巴張開居然是一張血盆大口，那名士兵和它周旋了幾下，不小心被它牙劃傷手臂，軍官立刻喊：“趕緊把噬蟲丟過去！”
士兵立刻把噬蟲丟過去。
浮空蟲一頓，隨即在地上打起滾，可以看出來，寄生過程並不輕松。
士兵這時候站起來，拍拍衣服說：“力量真大，牙也鋒利，這真的是蟲？感覺跟獸類差不多。”
旁邊的人也在討論，很多蟲族除了長有觸角，還有身體下的觸足這種比較蟲化的特征，更大特征，其實更像獸類，或許蟲族的世界就是萬物全都蟲化了吧。
眾人還在探討時，便見原本在地上打滾的那只浮空蟲不動了，而原本站在旁邊的士兵似乎感應到什麽，眉頭微微皺起。
沒多久，大家就看到這只剛剛被放出來想要攻擊人的浮空蟲搖頭擺尾地向士兵靠近，果然，蟲族本身頭腦簡單，被寄生後，很快會被奪走意志。
看著浮空蟲已經屈服了，士兵大喜，他走過去拍拍它的頭，跨騎上去，浮空蟲在地上飛快地跑起來，揚起一層細沙，速度還不慢。
眾人驚訝時，更讓人驚嘆的一幕出現了，那只浮空蟲跑著跑著飛了起來，現場的人不知多興奮，還有人吹起口哨。
葉緋旁邊的一軍隊員，見到這一幕激動壞了，不少人拉著葉緋問：
“葉緋葉緋！我選什麽蟲族好，飛的還是騎的？！”
葉緋認真思考：“要飛的話，噴氣滑板不行？還是要考慮以後的戰鬥方向，蟲族選得好，可以多一個助力……”
“你說的也對……”
大家馬上討論挑什麽類型的蟲族對自己的作戰有幫助，甚至可以在日常生活中幫助自己。
今天這場實驗大會進行得很順利，現場有噬蟲的人員挑得很開心，沒有噬蟲的也看得很過癮。
而且他們意識到一件事，蟲侍這種生物如果帶在身邊，就算沒有機甲，士兵也可以通過蟲侍寄生的方法，給自己增加助力，甚至隨著任務不同需要更換適當坐騎，實在是太方便了。
今天在旁邊負責登記的人員，都興奮地討論起來。
他們和蟲族鬥爭這麽多年，假如可以把它們收服了，成為自己的攻擊利器，那星盟會更加強大，然而他們討論了一陣子，又意識到現在這種模式無法覆制。
在成功寄生有用蟲族之前，他們必須先擁有馴服的噬蟲，而要馴服噬蟲他們需要夢鈴花，還有葉緋的王蟲鎮壓，只能說，現在的條件是剛好擺在那裏，他們能乘勢，以後還想覆刻，估計沒門。
近來風風火火地進行馴蟲這個行動，其他人很滿意，軍部很滿意，葉緋也很滿意。
這一次意外的蟲族大本營之行，掩蓋了她的金手指，連她身上的王蟲哪裏來的，也沒有人過問，因為大家默認是從蟲族大本營那裏得到的。
而且，把巨骨蟲交出去後，葉緋感到一身輕松。
葉緋沒有控制那麽多的巨骨蟲之前，也覺得有這麽威風的坐騎挺好的，但後來就明白了，有些東西貴精不貴多，多了是一種負擔。
而且她覺得，站在星際人的立場，雖然蟲族是可惡的，但被馴服後的蟲族如果和自己日積月累在一起，自己還能把它當成蟲族看待嗎？
她其實比較擔心的一點就是，這些蟲族是由於被寄生的噬蟲才會聽話、溫馴，但是，人類在和它們相處的過程中有了感情，萬一哪一天出現意外，我們或許會對蟲族心慈手軟，但蟲族攻擊我們，肯定是不帶猶豫。
這些是隨著軍部想要控制更多的蟲族，肯定會出現的問題。
不過，這些事情暫時還輪不到葉緋去擔心，經過這次和軍部的人一起行動，葉緋發現了一件事：自己喜歡軍校生活，更多是因為自己喜歡校園生活，她也喜歡出任務時和隊友插諢打科的輕松，但是她並不喜歡在軍部裏一成不變的生活。
說到底，她骨子裏更喜歡自由快樂的氛圍。
葉緋想，假如能夠順利地跨過既定劇情裏的悲劇結果，未來她或許會選擇更自由一些的生活。
至於要選擇什麽樣的未來，她還沒想清楚，對她來說，先把眼下的路走好，才有資格去觸碰未來。
-
這場熱熱鬧鬧的選蟲族大會結束之後第二天，研發部那邊通知她，機甲涅槃基本修覆完成，有空可以過來試駕。
收到消息後，葉緋卻沒有第一時間過去試開機甲。
她猶豫了一會兒，然後去找蔣副官，問他那裏有沒有顧煬當年開機甲的畫面。
蔣副官有些驚訝，反應過來後點頭：“作戰畫面沒有，不過因為涅槃是初代機甲之一，有當年選擇駕駛員的測試片段，還挺巧，那個片段是你們陸教官拍的。”
蔣副官這麽說葉緋更好奇了，立刻就說想要看看。
他們找了一間比較大的會議間，準備好好看投影，這些動靜葉緋並沒有瞞著別人，很快一軍其他人都知道葉緋要看生物機甲的駕駛片段，他們紛紛聚過來了，連教官也來了。
葉緋看見陸教官，立刻向他招手：“陸教官，蔣副官說這段視頻是你拍的！”
陸教官一楞，一頭霧水地看過來，“我拍的？我拍了什麽？”
葉緋沒有解釋，只笑了一下，眼看幾乎所有人都到了，她便示意蔣副官放視頻投影。
寬敞的會議間前方出現了一片藍天白雲，隨即鏡頭向下，拍到了一個正在說話的Alpha。
黑發黑眸的Alpha身上穿著簡單的白色上衣、黑色褲子訓練服、頭發剪成平頭，覺察有人在拍他，他向鏡頭看來，笑了起來，眼睛彎彎地像月牙，露出了一對減齡的小虎牙。
“我就知道你會來看爸爸的表演。”
一軍眾人此前並沒有真正看過顧煬的資料，他們只是在知道葉緋是顧老元帥的孫女後，簡單地了解過信息，大家並不是不好奇，但是在知道顧煬英年早逝後，大家就沒有在葉緋面前提過相關話題。
大家對顧煬只有一個模糊印象，而此刻忽然間暴擊在眾人面前的這個長相英俊的Alpha，大家覺得他陌生又熟悉——
陌生是因為不認識，熟悉是因為他笑起來的神情和葉緋太像了！
大家一瞬間反應過來，為什麽葉緋說要看駕駛生物機甲的資料，原來是她父親曾經的駕駛資料。
驟然見到顧煬，大家驚訝之餘立刻認真看著屏幕。
坐在一旁原本漫不經心的閻曜、還有一直在走神的楚翊清在意識到投影的人是誰後，同樣坐直了，擡頭看視頻。
所有人都認真盯著投影，而坐在角落的陸教官看著投影裏放大的這張熟悉的笑容，整個人呆了。
這時候投影響起另一道聲音，是正在拍攝的陸教官的聲音，他冷笑了兩聲，對顧煬說：
“我這得給你拍起來，萬一你失敗了落選了，我可以常常放出來看看，開心開心。”
鏡頭裏的顧煬就哈哈大笑，伸手就打過來，鏡頭一晃，看不見顧煬的身影，但是能聽到他囂張的聲音：
“睜大眼睛好好看看爸爸的表演！”
眾人跟著鏡頭，看見顧煬來到了測試現場，這次現場還有好幾位候選人，大家輪流進入這時候還沒有起名字、只有編號01的機甲做各種測試。
很快就輪到了顧煬，眾人便看見，自從顧煬進入機甲後，這部機甲仿佛有了生命，它異常靈活，就好像他本人一樣流暢、精準，高質量地完成一項項測試，毫無懸念拿到現場最高分，得到了所有人的歡呼。
顧煬出了機甲，對於現場的熱情，他不畏縮，也不會感到不自在，他像是天生就應該活在聚光燈之下，活在眾人的喝彩聲之下，他擡手揮了揮，回應眾人的熱情：
“謝謝大家來看我的表演！今晚一飯，我的！”
現場一片哈哈哈，氣氛更熱烈了，一時間叫好聲、歡呼聲、口哨聲都摻和在一起。
這一天的陽光明媚，而眼前這個Alpha優秀到讓人覺得，他比陽光還閃耀，笑容比太陽還燦爛，這真的是一個非常耀眼的Alpha。
一軍眾人都在驚嘆，這和葉緋也太像了，簡直就是葉緋的男Alpha版。
這時候角落的陸教官忽然起身，他什麽話都沒說，轉身離去。
大家註意到了，有人恍然、有人不解、有人納悶，然後大家去看葉緋，卻見她怔怔看著前方，栩栩如生好像真人一樣的投影。
那個笑容燦爛的Alpha，被眾人擁簇在中間，被其他人摟著拍著還有人去摸他的頭，大家打鬧成了一團，那種快樂直接從投影儀穿越了時光，洋溢到了現場。
蔣副官看見這一幕，牙疼似地嘖了一聲，忽然覺得自己好心辦了壞事。
他明明是想選這個片段，看起來歡樂一點的，讓葉緋知道她父親多麽優秀，多麽受歡迎，卻沒有想到，顧煬再優秀也已經離開，而讓她知道曾經的父親越優秀，或許現實的落差就會越大。
甚至還有可能勾起一些沒必要的傷感，看看陸塵劭不就這樣了嗎，這小子這麽多年都不敢回來前線，現在看起來還是過不去心裏那一關啊。
後面沒什麽好看的，蔣副官把投影關掉，然後眼巴巴看著葉緋，他覺得自己有些尷尬。
正絞盡腦汁地想著說點什麽，好緩和氣氛，這時就聽見葉緋輕嘆了一聲，然後期待地看著蔣副官說：“蔣伯伯，這個視頻可以發給我嗎？你還有沒有其他的資料，都發給我吧？”
蔣副官還沒有回答，就看見葉緋眼睛都亮起來了：“他好厲害呀，希望我也能夠把涅槃用得這麽好！”
蔣副官見她臉上並沒有多少傷感，倒是笑得挺開心的，他一時間也不知道要開心還是要落寞。
感慨葉緋畢竟沒有真的和她父親相處過，哪裏會因為看一個視頻就傷感，自己真是想太多了。
不過這樣也挺好的，他們太需要一個談起顧煬來不是沈默、不是悲傷、不是遺憾，而是單純高興的人。
其他隊員們見葉緋並沒有太傷感，又聽見葉緋說要去駕駛生物機甲，他們都對生物機甲很感興趣，於是都說要去看看。
葉緋笑著說：“好啊，明天吧，大家一起來啊。”
離開會議室的時候，大家都熱鬧地討論著剛剛看的片段。
拋開顧煬是葉緋的父親這一個話題，單從機甲操作來看，顧煬的駕駛意識非常地棒，對他們這些機甲系的學生有很大啟發，一時間都在討論顧煬對於一些精細動作的細致處理方式。
葉緋走在人群後方。
閻曜向她看去，沒等他邁開腳步走過去，就看見楚翊清走到她身邊。
楚翊清：“葉學妹，我又研發了幾個新的裝備，很好玩，你要不要來看看？”
葉緋笑著說：“下次吧，楚學長，我想去見見爺爺。”
楚翊清：“好，你什麽時候有興趣的話，想看都可以來找我，看看有沒有喜歡的裝備，挑一些去用。”
“我要那麽多裝備幹什麽？”葉緋好笑地說：“夠用就行啦，楚學長，你現在身體不會不舒服了吧？”
楚翊清淡淡笑了下，“不會，我已經好了。”
前方是分叉路口，一軍在星艦上的地盤和葉緋現在要去的地方是兩個方向，知道葉緋要去的地方他不好跟，楚翊清有些舍不得，還是只能跟她說：“明天研發部見。”
葉緋：“好。”
楚翊清目送昨葉緋和蔣副官等人向另一條走道走去，然後便看見閻曜雙手插兜，邁著悠閑的步子跟在後面。楚翊清：“……？”
他不相信閻曜沒有聽到葉緋說要去見她爺爺的話，但他還是選擇跟上去，這人可真的是……厚臉皮！
但楚翊清轉念又想，葉緋就算要去見她爺爺，他也可以送她一程啊，自己真的是想太多了……
不管楚翊清怎麽懊惱，事實上現在走在葉緋旁邊的就是閻曜。
蔣副官聽說葉緋要來找顧老元帥，見葉緋旁邊有閻曜陪著，便先走一步，去看看顧老元帥那裏現在是什麽情況，順便通報。
葉緋看了眼旁邊的閻曜，Alpha對她挑了下眉，她勾了下唇，轉過頭，沒有說話。
兩人安靜地向前走，很快就要走到顧老元帥的辦公室，葉緋停下腳步，對閻曜笑著說：“謝謝學長送我過來。”
結果閻曜卻說：“我沒有送你啊，只是剛好同路。”
葉緋：“……”
她當真瞪了他一眼，然後轉過頭，不看他說：“好，我收回我的謝謝，我現在不走了，學長趕緊走吧。”
結果閻曜勾著唇說：“為什麽要走？我現在就想站在這裏。”
葉緋偏頭看他，眼睛瞇了起來，“閻、曜，你是在找茬？還是想打架？”
或許葉緋以為她的表情很囂張，很有威懾力吧，但閻曜卻覺得拽拽模樣的女孩子可愛極了，他忍不住笑起來：
“都喊我名字了？這麽氣？”
葉緋沒好氣地翻了個白眼：“沒有氣，只是此刻的你不值得我笑臉相待。”
閻曜當真哈哈大笑起來，他見會議室的門打開了，蔣副官走出來，伸手快速在葉緋頭上揉了下。
“不想笑就別笑，你假笑的樣子不好看。”
說完，閻曜也沒管她楞不楞，揮揮手就走了：“快點去吧，我走了。”
閻曜說走，那是真的沒有回過頭，蔣副官走過來的時候就看著葉緋緊抿著唇、瞪著閻曜的背影，他有些納悶：
“怎麽啦？跟同學吵架了？”
“沒有，那是學長，我讓他，不跟他吵，”葉緋看著蔣副官：“爺爺現在有空嗎？沒空的話，我就去隔壁等等。”
蔣副官回過神來，點頭，“有空，你現在就可以進去。”
不知不覺，葉緋來到這部超級星艦上也有近兩個星期，也就是說她有爺爺的日子有12天了。
一開始，葉緋時常會來找顧老元帥，但是過來的10次有9次，基本他都在開會，有時候他知道葉緋來找他，還會故意把事情往後推，然後陪她，幾次後葉緋擔心耽誤了大事，便減少了過來找他的頻率。
其實葉緋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現在就是特別想來找顧老元帥，或許是看了顧煬的駕駛視頻吧，她莫名想過來顧老元帥這裏走一走。
今天運氣確實不錯，顧老元帥沒有在開會，他在辦公室做事。
葉緋背著手跟著蔣副官走上前，進去前，她笑瞇瞇跟在辦公室外的站崗士兵點頭：“辛苦哥哥們了。”
辦公室的門關上，站崗的幾位士兵相互看了一眼，不知誰小聲說了一句：“葉小姐真可愛。”
為葉緋開了門就走出來的蔣副官還沒走，他耳朵尖聽到了，立刻轉回來瞪他們，“人家客氣說一句辛苦，你們就飄了？”
站崗的士兵有些不好意思地嘿嘿笑著：“也不見其他人跟我們客氣呀。”
蔣副官被頂得一梗，那確實，來來往往的人只會跟官員們打招呼，哪裏會跟門口站崗的士兵打招呼，他倒是理解，因為他也是從底層做起的。
他沒再說什麽，只嘆道：“熬吧，好好熬，總有出頭的時候……”
辦公室裏。
顧老元帥坐在那張超大的辦公桌後，戴著眼鏡正在看報告，見葉緋進來了，他快速把手上報告看完，然後站起來，摘下眼鏡：
“小緋找我有事？”
他說著就要走出來，葉緋卻走過來，“沒有事，我隨便走走，爺爺是不是還沒有做完，您繼續忙吧。”
顧老元帥笑了一下，拿起終端說：“我聽說你們年輕人都喜歡玩什麽終端游戲，我也下了，爺爺陪你玩兩局？”
葉緋搖頭說：“不玩游戲，我是真的沒事，就想來看看爺爺，爺爺應該還沒做完事吧，我在這裏看書行不行？”
“當然行，”顧老元帥有些詫異：“真的不要爺爺陪你玩？”
葉緋就走過來，把他按在位置上坐下：“要，但不是現在，現在是爺爺的工作時間，我不是過來打擾你的，我只是過來探班，您就當我不存在好了。”
說著她走到了辦公室另外一頭的書架，隨意一掃，什麽星盟年報、前線匯報，看起來比較重要的報告或資料她全部跳過，最後拿了一本《星盟奇妙見聞》，看名字應該是比較休閑的書回到沙發坐下。
見顧老元帥還在看她，她笑著晃了晃書說：“我就是無聊了，想找點事做，來爺爺這裏看看書。”
顧老元帥眼神溫和，“那你看吧，有什麽需要跟我說。”
顧老元帥是真的很忙，他一開始還註意著葉緋在這裏，邊看報告會邊看她，後來發現葉緋真的在認真看書，他也就開始投入地處理工作了。
葉緋親眼看見他看報告的速度極快，沒一會兒就要出一份報告，看一會報告，還要看一下光腦，時不時要打一個通訊，有時還要走出去門口，把蔣副官叫過來問情況，又走回來重覆這些步驟。
真的是全程都在處理事情，沒有一絲可以偷懶或摸魚的時間。
不知什麽時候，葉緋已經把書本放下，看著顧老元帥戴著眼鏡認真伏在書桌上寫字。
顧老元帥是老派人，他不喜歡用光腦或終端處理工作，他更喜歡用紙質儲存信息，所以他的團隊下屬向他匯報信息的時候會用書面報告。
而現在這個在兢兢業業工作著，持續這種高強度工作幾十年的人，如今已經是一個70歲的老人家。
葉緋的心情很覆雜，她看了一會兒，擔心自己的註視會讓顧老元帥分心，她不敢多看，低下頭看起了書。
顧老元帥把一階段的工作忙完後舒了口氣，才發現自己手邊放著一杯熱茶。
他有些意外，拿到手上發現，杯子還真是熱的，裏面的茶還冒著裊裊水汽。
顧老元帥向坐在不遠處、仍然在看書的葉緋看去。
難怪他下午喝茶的時候，總感覺茶是溫的，原來是葉緋一次又一次地給他添熱茶。
顧老元帥捧著茶杯，一口一口地把茶喝掉，然後才起身走到葉緋對面沙發坐下。
“爺爺忙完了，你可以說有什麽事了。”
葉緋把書放下。
葉緋今天固然是想來陪顧老元帥，然而來這裏坐下看書不久後，她想起了這幾天一直想找顧老元帥說，卻一直沒有找到機會開口的事情。
她都差點忘記許上將跟她說任務的事情。
只見顧老元帥神情放松，就算沒有真的把事情做完，葉緋覺得也應該休息了，所以她想了想說：“是有件事想跟爺爺說，前幾天許上將問我要不要做任務。”
這話一出，顧老元帥的臉立刻板起來，“那小人找你做什麽？！”
那天，葉緋去星艦外面的聖樹轉了轉，第一次跟聖樹建立了一種玄妙連接，但是沒等她感受更多情緒，就被許上將打斷了。
她原本要走，結果許上將說有任務，問她接不接。
葉緋原本就對這個許上將心存疑慮，沒想到對方會主動送上門來，當然是先應下來，看看對方說什麽了。
然後許上將說，軍部大部隊要撤回前線後防區了，蟲17星球上的大部分人都要撤，但是，聖樹的傳送通道測試，對於軍部甚至星盟來說，意義重大，而目前來說，葉緋對聖樹、對如何開啟傳送通道，應該是所有人裏面最了解的，所以希望她能負責這件事。
葉緋剛說完，顧老元帥就罵人：“他瑪的放狗屁！”
他還想再罵，意識到坐在對面的是他的孫女，腦海裏想要維持爺爺形象的那條岌岌可危的神經把他拉住，於是他忍了忍說：“你聽他亂吹！別聽他的！”
葉緋覺得挺好笑的，她揚著唇說：“我沒有聽他的，我想來聽爺爺的。”
顧老元帥火氣這才降了降，他很快把這件事原委說了一遍。
前幾天開了個會議，確實提到了大部隊撤退的事情，也確實有人提出來，想讓葉緋負責聖樹和試驗傳送通道的事，說到底就是要讓葉緋留在蟲17這顆星球，提出來的那些人當場就被顧老元帥給噴了回去。
顧老元帥幾乎很少在公眾場合發怒，難得他這麽情緒波動，大家都嚇了一跳，不敢再觸他的黴頭。
但是許上將偏偏要來惹他，說了一大堆大義凜然的話，還說葉緋有能力就應該為星盟付出，這話可真的是捅了簍子，顧老元帥真的怒了，當即就吼了回去：
“為星盟付出的方式有千千萬！為什麽要把她留在這個地方！再說我們顧家還不夠為星盟付出！”
就差著許上將的頭，罵對方不懷好意。
見顧老元帥難得動怒，這件事情不了了之，最後讓許上將負責了。
沒想到這個人拐了個彎，居然跑過來試圖給他的孫女洗腦，怎麽不叫人生氣？
了解了事情緣由，知道許上將給她的任務並不是她想象中的什麽秘密任務，她有些失望。
不過知道了軍部原來想撤退的消息後，她確實不得不考慮更現實的事情是，顧老元帥不可能把她留在這裏，他會把她帶回前線後防區，但葉緋確實不想走。
她知道通過穿梭霧打開的傳送通道有距離限制，如果她去太遠的地方，顧煬有可能找不到她，這個地方雖然比較靠近蟲族大本營，但是顧煬可以更方便地找到她。
她不想離開，但又不想順許上將的意，於是她想了想，問：“還有聖樹再運過來嗎？”
她想如果聖樹多一點，或許這件事情可以早一點試驗，最好在軍部大部隊撤退之前，能夠把穿梭霧成功實驗出來，那麽就算顧煬不來找她，她也可以去找他。
聊完了正事，葉緋陪顧老元帥一起去用餐。
吃完飯後，兩人還真的玩了幾局終端游戲，一開始葉緋想讓顧老元帥，然而她發現根本不用讓，這種對抗式的反應游戲，對方比她厲害多了。
玩了幾局，她連輸幾局。
葉緋：“……”
反倒是顧老元帥看見葉緋不太樂意的模樣，哈哈笑著，然後拍她的肩膀說：“想贏你爺爺，你還早100年，好好練吧。”
嘖，不管年輕還是年紀大，Alpha果然骨子裏的勝負欲總是那麽重。
原本兩人還要再繼續玩，這時候另一位副官過來找顧老元帥，葉緋就知道顧老元帥又有事情要忙了，就說自己要回去休息了。
顧老元帥拍拍她的腦袋，“爺爺回去做事，你回去先練練，過兩天我們再玩。”
葉緋：“……好。”
顧老元帥是微笑著離開的，這讓過來找人的副官有些驚訝，忍不住看多看了她幾眼才離開。
顧老元帥走了，葉緋瞇了瞇眼睛，有些得意地晃了晃小腦袋。
嗨呀，她的演技越來越好了，顧老元帥都沒有懷疑過她的實力。
葉緋覺得這樣子挺好的，顧老元帥開心了，她也開心，比玩游戲贏了還開心。
她腳步輕快地離開餐廳，準備往房間走的時候，忽然腳步一拐，向星艦通道走去。
一直跟著她的衛兵有些詫異，過來問要去哪，現在已經是晚上了，蟲17外邊暮色一片，還下起了雪，著實不是可以隨便出去逛的天氣。
但葉緋就是想出去走一走，她笑著跟衛兵說：“我就出去逛一逛，就一會兒。”
人家好聲好氣地說，衛兵也不好意思拒絕，於是幾個人走出星艦通道，站在一片暗色的蟲17土地上。
葉緋向四周望了望，居然一眼還找不到聖樹的蹤影，好不容易確定聖樹的位置，她在風雪中向聖樹走過去，一步又一步，眼看快接近了。
她忽然停下來，轉頭跟衛兵說：“麻煩在這裏等我一下。”
說著她快步向聖樹跑去。
這裏已經可以看見聖樹的位置，一眼看去，暗黑天幕下只有一顆孤零零的聖樹，雪地裏倒也沒什麽危險，所以衛兵們都站在原地看著。
葉緋飛快地跑，接近聖樹的時候，差點被突出的樹根給絆了一跤，這時從聖樹後面伸出一只手，將快要摔倒的女孩子扶住。
葉緋反手握住那只手，迎面的風雪吹得她眼睛快睜不開，她用力抹了一把臉，努力睜大眼睛看聖樹後面披著黑鬥篷的身影，壓低聲音說：
“你怎麽這個時候來了！”
如果她今天沒有剛好出來星艦外面，那不是錯過了？
葉緋看不清黑鬥篷下的那張臉，卻聽見黑鬥篷下傳來輕笑，“不是你在叫我嗎？”
“什麽？”
一只蒼白的手從黑鬥篷下伸出來，輕輕拉高鬥篷的寬大帽沿，隔著風雪，葉緋看見一張今天才在視頻裏見過的熟悉的臉。
顧煬笑著，眼睛像月亮彎彎，他指指聖樹：
“我聽見了，你說，爸爸什麽時候來找我？所以我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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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水益/文
對於葉緋選了涅槃這部生物機甲, 顧老元帥非常驚訝。
他站在胸口穿了個大洞的高大紅黑色機甲前，仰頭望著，久久沈默。
最後, 他釋然一般向她看來：“你選涅槃也好, 這算是初代生物機甲，機甲雖然舊, 但不比現在的機甲差, 你父親是第一批被選中的操作者，他當年開得可好了。”
顧老元帥的語氣裏掩不住驕傲, 葉緋用力點頭，一臉認真說：“我第一眼看到涅槃就覺得很酷, 我喜歡它，我會努力把它開好的。”
顧老元帥笑了下，伸手摸摸她的頭，沒有說什麽。
回去的路上很安靜, 顧老元帥看起來情緒有些低落, 葉緋知道他可能又想起什麽事, 也不說話打擾他，只默默跟在越走越快的他身旁。
走到半路，顧老元帥猝然意識到自己的失態, 他停下步, 試圖解釋：“抱歉小緋, 爺爺還有事要處理, 有些焦急，你不用陪我, 去和同學玩吧，機甲修好了會通知你。”
葉緋看著他, 伸手握住他的手，“爺爺，你不要難過，你就把爸爸當成去出一個很久很久的任務，終有一天我們能見面。”
顧老元帥想笑著說不是，但在葉緋清澈眼神的註視下，他有些狼狽地避開視線，自嘲道：“人上了年紀，就是會多想。”
葉緋搖頭，她年紀雖小，但經歷的事情不少，她不是那種不懂事不會想的人，她覺得活著不易，不管是誰都有故事，但是，選擇怎樣的生活是自己能把控的事。
她不希望顧老元帥沈溺在過去的悲痛裏出不來。
她說：“不，懷念、思念沒什麽不好，他們還活在我們的心裏，但我想，爸爸希望你想起他時，是笑著，而不是痛苦，爺爺你相信我，你就這麽想，爸爸去出任務了，現在我來陪你，你要開心點，終有一天我們會重聚。”
這話可真是太孩子氣了。
可明知葉緋只是說著哄他的話，顧老元帥還是情不自禁順著她說的話幻想起來。
如果顧煬真的是去出任務，哪怕任務現在還沒結束，暫時沒法回來……但這個念想本身，多美好啊。
顧老元帥是真的笑了，他摸摸女孩子的頭，內心充滿欣慰和感恩，這是個多好的孩子。
“好，我聽我們囡囡的。”
這還是顧老元帥第一次當面叫她囡囡，葉緋覺得有些不好意思，心裏又有些暖暖的，她摸了摸鼻子，然後彎了下眼睛：“嗯，聽囡囡的！”
不遠處看著這一幕的蔣副官不住地擦眼睛。
這些年顧煬二字成了禁詞，沒有人敢在顧老元帥面前提顧煬的事，顧老元帥身邊的人眼看他越來越沈默，幾乎成了部工作機器，並不是不心疼，他們想勸解他，可他自己走不出來，別人說什麽也沒用。
現在這樣，可真是太好了。
-
葉緋確定要用顧煬當年的機甲後，就去找楚翊清拿了紅葉的心臟。
楚翊清聽說了事情來由，對生物機甲這種新技術很感興趣，經常會過去研發部那邊幫忙修理涅槃。
而葉緋在等待機甲維修過程，更多時間花在幫助其他人馴蟲這件事情上。
這一天，葉緋帶過來的那批藏在夢鈴花裏的噬蟲，還有後來把巨骨蟲身上輪換出來的噬蟲，終於都被人給馴服了，經過反覆測試，確定馴蟲成功，今天領導終於批了，同意這些馴蟲成功的一軍隊員、還有軍部控蟲小隊一起出來星艦外面實驗成果。
所謂成果，就是這些噬蟲終於被人馴服，放在身上不會有被寄生攻擊的危險，可以由主人將它們放在選好要寄生的對象身上。
之前，葉緋幫助士兵們馴蟲的時候，已經將巨骨蟲移交給馴蟲成功的相應人員。
所以，葉緋前期擔心被三十幾只巨骨蟲綁定、交不出去的擔憂完全不存在，甚至，因為噬蟲數量遠超過巨骨蟲，還出現了馴服噬蟲，但是因為沒有寄生對象，蟲侍如今還在各自人員手上，仍在等待優秀寄生體的情況。
今天的天氣不錯，前段時間一直在下雪，今天的雪終於停止了，所以葉緋和一軍隊員、軍部的控蟲小隊出來星艦外邊，準備檢驗成果，有不少收到消息的士兵，因為有空檔都出來看了。
他們便看見三十幾只威風凜凜、比機甲還要高大的巨骨蟲被戰士們騎著，戰士們指哪打哪，聽話又清晰準確地完成各種命令，簡直是再貼心威風不過的理想坐騎，大家都在熱烈討論：
“厲害厲害，讓他們跑起來看一下速度！”
“要不打一架？這些大家夥感覺不比機甲弱啊。”
四周圍觀的人很多，說什麽的都有，吵吵鬧鬧的，在這些人註視下，那些駕馭巨骨蟲的人員情緒也很高亢，現場氣氛非常熱鬧。
今天負責主持這場測試的軍官性格挺開朗，並不阻止其他人的興頭，等巨骨蟲測試完畢，就見有軍部人員拉出來一個個大籠子，大家知道這是好戲上場了，四周又是一陣歡呼。
葉緋帶過來的噬蟲包含了寄生在巨骨蟲上的三十幾只，還有當時藏在夢裏花裏的30只，加起來的噬蟲有六十幾只。
軍部選出了一個50人的控蟲小隊，葉緋給了閻曜、楚翊清、雷崢，每人各兩只巨骨蟲，還有一軍隊員馴蟲成功的有霍磊、左引芙、雷治、隗巖瀚、宮一嵐、廉柏羽、還有屈會寧7個人。
因為巨骨蟲太占地方，葉緋建議他們不要選，所以他們也在待定選擇寄生對象的名單。
最後幾只噬蟲留給了研發小組，以後還能讓士兵來做馴蟲訓練，這樣子分分減減，噬蟲和巨骨蟲就被瓜分光了。
因為噬蟲的數量比巨骨蟲多，所以，在確定大家都成功後，就決定給噬蟲選一個寄生體。
這件事軍部很重視，一直在跟進。
好在他們才剛剛結束和蟲族的一場戰役，俘虜了很多以前沒有見過的蟲族，這段時間他們觀察對方習性特點，記錄下優缺點，篩選出一批適合用來寄生的蟲族。
他們見過葉緋對巨骨蟲的絕對統治力，顯然，噬蟲如果控制得好，這些成為類似寵物的蟲族絕對能成為軍部助力。
所以今天另一件事，就是要為馴蟲成功的二十幾名還沒有選寄生體的人挑選寄生對象。
這裏就不得不提一下閻曜他們，之前葉緋想趕緊脫手巨骨蟲，但也不希望坑了別人，所以告訴他們自己分析的利弊，希望他們重新選一種比較方便攜帶的蟲族來寄生，結果，閻曜對她微微一笑。
說他就要巨骨蟲，而且轉頭把巨骨蟲給了他們閻家護衛隊。
楚翊清、雷崢也差不多，反正葉緋給他們巨骨蟲後，巨骨蟲很快就不知哪裏去了。
葉緋恍然明了，對她來說，巨骨蟲是麻煩，可對這些家大業大的Alpha來說，他們不用也沒想過自己管理這些大家夥，自然有人來幫他們管理。
不過並不是所有人都像他們這樣，比如一軍的隊友，他們聽葉緋的話，沒有選擇巨骨蟲，把巨骨蟲讓給軍部控蟲小隊，等待以後選擇新寄生對象。
現在這個時間終於到了。
便見現場，蒙著十幾個大籠子的黑布被取下來，眾人見到千奇百怪的蟲族被關在籠子裏。
有類似於巨骨蟲這種，身型巨大像是肉盾一樣的大型蟲族，也有會噴發毒煙，全身帶毒長得奇形怪狀的蟲族，也有一些長得不錯，像蝴蝶一樣有翅膀會飛的蟲族，總之，能被挑出來的肯定有某方面優勢。
待選人員都在籠子前觀察著，旁邊有研究人員介紹這些蟲族的大致信息。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現場還有幾十只巨骨蟲存在，這些蟲族都挺安靜的。
今天負責主持實驗的軍官走過來，跟他們說：“領導的意思是希望大家先選，選完後會有一個考核期，屆時如果發現某一類蟲族更優越、更適合持有，可能會成批更換……”
像巨骨蟲一樣，如果有某類蟲族比較適合作戰，那麽大量擁有，威力更大，大家都懂，不過第一次選，誰也不知道哪些蟲類會表現得更好，所以不限制大家選擇。
這時，有一個士兵舉手說選好了，研發人員就把他選擇的蟲族放出來。
在葉緋看來，這是一頭體型長得有點像海豹的蟲族，身體圓長，長條形的身體下面有三對腳，長得普普通通，臉圓圓的，眼睛圓圓的，有種莫名喜感。
這種蟲以前沒見過，研發人員給它們取了個名字叫做浮空蟲，是因為這種蟲雖然沒有翅膀，但是可以飛，這名士兵也是覺得這條蟲長相還可以，不滲人，而且還能飛，就想試一試。
沒想到這種蟲族看起來挺溫馴，一放出籠子立刻撲向士兵，嘴巴張開居然是一張血盆大口，那名士兵和它周旋了幾下，不小心被它牙劃傷手臂，軍官立刻喊：“趕緊把噬蟲丟過去！”
士兵立刻把噬蟲丟過去。
浮空蟲一頓，隨即在地上打起滾，可以看出來，寄生過程並不輕松。
士兵這時候站起來，拍拍衣服說：“力量真大，牙也鋒利，這真的是蟲？感覺跟獸類差不多。”
旁邊的人也在討論，很多蟲族除了長有觸角，還有身體下的觸足這種比較蟲化的特征，更大特征，其實更像獸類，或許蟲族的世界就是萬物全都蟲化了吧。
眾人還在探討時，便見原本在地上打滾的那只浮空蟲不動了，而原本站在旁邊的士兵似乎感應到什麽，眉頭微微皺起。
沒多久，大家就看到這只剛剛被放出來想要攻擊人的浮空蟲搖頭擺尾地向士兵靠近，果然，蟲族本身頭腦簡單，被寄生後，很快會被奪走意志。
看著浮空蟲已經屈服了，士兵大喜，他走過去拍拍它的頭，跨騎上去，浮空蟲在地上飛快地跑起來，揚起一層細沙，速度還不慢。
眾人驚訝時，更讓人驚嘆的一幕出現了，那只浮空蟲跑著跑著飛了起來，現場的人不知多興奮，還有人吹起口哨。
葉緋旁邊的一軍隊員，見到這一幕激動壞了，不少人拉著葉緋問：
“葉緋葉緋！我選什麽蟲族好，飛的還是騎的？！”
葉緋認真思考：“要飛的話，噴氣滑板不行？還是要考慮以後的戰鬥方向，蟲族選得好，可以多一個助力……”
“你說的也對……”
大家馬上討論挑什麽類型的蟲族對自己的作戰有幫助，甚至可以在日常生活中幫助自己。
今天這場實驗大會進行得很順利，現場有噬蟲的人員挑得很開心，沒有噬蟲的也看得很過癮。
而且他們意識到一件事，蟲侍這種生物如果帶在身邊，就算沒有機甲，士兵也可以通過蟲侍寄生的方法，給自己增加助力，甚至隨著任務不同需要更換適當坐騎，實在是太方便了。
今天在旁邊負責登記的人員，都興奮地討論起來。
他們和蟲族鬥爭這麽多年，假如可以把它們收服了，成為自己的攻擊利器，那星盟會更加強大，然而他們討論了一陣子，又意識到現在這種模式無法覆制。
在成功寄生有用蟲族之前，他們必須先擁有馴服的噬蟲，而要馴服噬蟲他們需要夢鈴花，還有葉緋的王蟲鎮壓，只能說，現在的條件是剛好擺在那裏，他們能乘勢，以後還想覆刻，估計沒門。
近來風風火火地進行馴蟲這個行動，其他人很滿意，軍部很滿意，葉緋也很滿意。
這一次意外的蟲族大本營之行，掩蓋了她的金手指，連她身上的王蟲哪裏來的，也沒有人過問，因為大家默認是從蟲族大本營那裏得到的。
而且，把巨骨蟲交出去後，葉緋感到一身輕松。
葉緋沒有控制那麽多的巨骨蟲之前，也覺得有這麽威風的坐騎挺好的，但後來就明白了，有些東西貴精不貴多，多了是一種負擔。
而且她覺得，站在星際人的立場，雖然蟲族是可惡的，但被馴服後的蟲族如果和自己日積月累在一起，自己還能把它當成蟲族看待嗎？
她其實比較擔心的一點就是，這些蟲族是由於被寄生的噬蟲才會聽話、溫馴，但是，人類在和它們相處的過程中有了感情，萬一哪一天出現意外，我們或許會對蟲族心慈手軟，但蟲族攻擊我們，肯定是不帶猶豫。
這些是隨著軍部想要控制更多的蟲族，肯定會出現的問題。
不過，這些事情暫時還輪不到葉緋去擔心，經過這次和軍部的人一起行動，葉緋發現了一件事：自己喜歡軍校生活，更多是因為自己喜歡校園生活，她也喜歡出任務時和隊友插諢打科的輕松，但是她並不喜歡在軍部裏一成不變的生活。
說到底，她骨子裏更喜歡自由快樂的氛圍。
葉緋想，假如能夠順利地跨過既定劇情裏的悲劇結果，未來她或許會選擇更自由一些的生活。
至於要選擇什麽樣的未來，她還沒想清楚，對她來說，先把眼下的路走好，才有資格去觸碰未來。
-
這場熱熱鬧鬧的選蟲族大會結束之後第二天，研發部那邊通知她，機甲涅槃基本修覆完成，有空可以過來試駕。
收到消息後，葉緋卻沒有第一時間過去試開機甲。
她猶豫了一會兒，然後去找蔣副官，問他那裏有沒有顧煬當年開機甲的畫面。
蔣副官有些驚訝，反應過來後點頭：“作戰畫面沒有，不過因為涅槃是初代機甲之一，有當年選擇駕駛員的測試片段，還挺巧，那個片段是你們陸教官拍的。”
蔣副官這麽說葉緋更好奇了，立刻就說想要看看。
他們找了一間比較大的會議間，準備好好看投影，這些動靜葉緋並沒有瞞著別人，很快一軍其他人都知道葉緋要看生物機甲的駕駛片段，他們紛紛聚過來了，連教官也來了。
葉緋看見陸教官，立刻向他招手：“陸教官，蔣副官說這段視頻是你拍的！”
陸教官一楞，一頭霧水地看過來，“我拍的？我拍了什麽？”
葉緋沒有解釋，只笑了一下，眼看幾乎所有人都到了，她便示意蔣副官放視頻投影。
寬敞的會議間前方出現了一片藍天白雲，隨即鏡頭向下，拍到了一個正在說話的Alpha。
黑發黑眸的Alpha身上穿著簡單的白色上衣、黑色褲子訓練服、頭發剪成平頭，覺察有人在拍他，他向鏡頭看來，笑了起來，眼睛彎彎地像月牙，露出了一對減齡的小虎牙。
“我就知道你會來看爸爸的表演。”
一軍眾人此前並沒有真正看過顧煬的資料，他們只是在知道葉緋是顧老元帥的孫女後，簡單地了解過信息，大家並不是不好奇，但是在知道顧煬英年早逝後，大家就沒有在葉緋面前提過相關話題。
大家對顧煬只有一個模糊印象，而此刻忽然間暴擊在眾人面前的這個長相英俊的Alpha，大家覺得他陌生又熟悉——
陌生是因為不認識，熟悉是因為他笑起來的神情和葉緋太像了！
大家一瞬間反應過來，為什麽葉緋說要看駕駛生物機甲的資料，原來是她父親曾經的駕駛資料。
驟然見到顧煬，大家驚訝之餘立刻認真看著屏幕。
坐在一旁原本漫不經心的閻曜、還有一直在走神的楚翊清在意識到投影的人是誰後，同樣坐直了，擡頭看視頻。
所有人都認真盯著投影，而坐在角落的陸教官看著投影裏放大的這張熟悉的笑容，整個人呆了。
這時候投影響起另一道聲音，是正在拍攝的陸教官的聲音，他冷笑了兩聲，對顧煬說：
“我這得給你拍起來，萬一你失敗了落選了，我可以常常放出來看看，開心開心。”
鏡頭裏的顧煬就哈哈大笑，伸手就打過來，鏡頭一晃，看不見顧煬的身影，但是能聽到他囂張的聲音：
“睜大眼睛好好看看爸爸的表演！”
眾人跟著鏡頭，看見顧煬來到了測試現場，這次現場還有好幾位候選人，大家輪流進入這時候還沒有起名字、只有編號01的機甲做各種測試。
很快就輪到了顧煬，眾人便看見，自從顧煬進入機甲後，這部機甲仿佛有了生命，它異常靈活，就好像他本人一樣流暢、精準，高質量地完成一項項測試，毫無懸念拿到現場最高分，得到了所有人的歡呼。
顧煬出了機甲，對於現場的熱情，他不畏縮，也不會感到不自在，他像是天生就應該活在聚光燈之下，活在眾人的喝彩聲之下，他擡手揮了揮，回應眾人的熱情：
“謝謝大家來看我的表演！今晚一飯，我的！”
現場一片哈哈哈，氣氛更熱烈了，一時間叫好聲、歡呼聲、口哨聲都摻和在一起。
這一天的陽光明媚，而眼前這個Alpha優秀到讓人覺得，他比陽光還閃耀，笑容比太陽還燦爛，這真的是一個非常耀眼的Alpha。
一軍眾人都在驚嘆，這和葉緋也太像了，簡直就是葉緋的男Alpha版。
這時候角落的陸教官忽然起身，他什麽話都沒說，轉身離去。
大家註意到了，有人恍然、有人不解、有人納悶，然後大家去看葉緋，卻見她怔怔看著前方，栩栩如生好像真人一樣的投影。
那個笑容燦爛的Alpha，被眾人擁簇在中間，被其他人摟著拍著還有人去摸他的頭，大家打鬧成了一團，那種快樂直接從投影儀穿越了時光，洋溢到了現場。
蔣副官看見這一幕，牙疼似地嘖了一聲，忽然覺得自己好心辦了壞事。
他明明是想選這個片段，看起來歡樂一點的，讓葉緋知道她父親多麽優秀，多麽受歡迎，卻沒有想到，顧煬再優秀也已經離開，而讓她知道曾經的父親越優秀，或許現實的落差就會越大。
甚至還有可能勾起一些沒必要的傷感，看看陸塵劭不就這樣了嗎，這小子這麽多年都不敢回來前線，現在看起來還是過不去心裏那一關啊。
後面沒什麽好看的，蔣副官把投影關掉，然後眼巴巴看著葉緋，他覺得自己有些尷尬。
正絞盡腦汁地想著說點什麽，好緩和氣氛，這時就聽見葉緋輕嘆了一聲，然後期待地看著蔣副官說：“蔣伯伯，這個視頻可以發給我嗎？你還有沒有其他的資料，都發給我吧？”
蔣副官還沒有回答，就看見葉緋眼睛都亮起來了：“他好厲害呀，希望我也能夠把涅槃用得這麽好！”
蔣副官見她臉上並沒有多少傷感，倒是笑得挺開心的，他一時間也不知道要開心還是要落寞。
感慨葉緋畢竟沒有真的和她父親相處過，哪裏會因為看一個視頻就傷感，自己真是想太多了。
不過這樣也挺好的，他們太需要一個談起顧煬來不是沈默、不是悲傷、不是遺憾，而是單純高興的人。
其他隊員們見葉緋並沒有太傷感，又聽見葉緋說要去駕駛生物機甲，他們都對生物機甲很感興趣，於是都說要去看看。
葉緋笑著說：“好啊，明天吧，大家一起來啊。”
離開會議室的時候，大家都熱鬧地討論著剛剛看的片段。
拋開顧煬是葉緋的父親這一個話題，單從機甲操作來看，顧煬的駕駛意識非常地棒，對他們這些機甲系的學生有很大啟發，一時間都在討論顧煬對於一些精細動作的細致處理方式。
葉緋走在人群後方。
閻曜向她看去，沒等他邁開腳步走過去，就看見楚翊清走到她身邊。
楚翊清：“葉學妹，我又研發了幾個新的裝備，很好玩，你要不要來看看？”
葉緋笑著說：“下次吧，楚學長，我想去見見爺爺。”
楚翊清：“好，你什麽時候有興趣的話，想看都可以來找我，看看有沒有喜歡的裝備，挑一些去用。”
“我要那麽多裝備幹什麽？”葉緋好笑地說：“夠用就行啦，楚學長，你現在身體不會不舒服了吧？”
楚翊清淡淡笑了下，“不會，我已經好了。”
前方是分叉路口，一軍在星艦上的地盤和葉緋現在要去的地方是兩個方向，知道葉緋要去的地方他不好跟，楚翊清有些舍不得，還是只能跟她說：“明天研發部見。”
葉緋：“好。”
楚翊清目送昨葉緋和蔣副官等人向另一條走道走去，然後便看見閻曜雙手插兜，邁著悠閑的步子跟在後面。楚翊清：“……？”
他不相信閻曜沒有聽到葉緋說要去見她爺爺的話，但他還是選擇跟上去，這人可真的是……厚臉皮！
但楚翊清轉念又想，葉緋就算要去見她爺爺，他也可以送她一程啊，自己真的是想太多了……
不管楚翊清怎麽懊惱，事實上現在走在葉緋旁邊的就是閻曜。
蔣副官聽說葉緋要來找顧老元帥，見葉緋旁邊有閻曜陪著，便先走一步，去看看顧老元帥那裏現在是什麽情況，順便通報。
葉緋看了眼旁邊的閻曜，Alpha對她挑了下眉，她勾了下唇，轉過頭，沒有說話。
兩人安靜地向前走，很快就要走到顧老元帥的辦公室，葉緋停下腳步，對閻曜笑著說：“謝謝學長送我過來。”
結果閻曜卻說：“我沒有送你啊，只是剛好同路。”
葉緋：“……”
她當真瞪了他一眼，然後轉過頭，不看他說：“好，我收回我的謝謝，我現在不走了，學長趕緊走吧。”
結果閻曜勾著唇說：“為什麽要走？我現在就想站在這裏。”
葉緋偏頭看他，眼睛瞇了起來，“閻、曜，你是在找茬？還是想打架？”
或許葉緋以為她的表情很囂張，很有威懾力吧，但閻曜卻覺得拽拽模樣的女孩子可愛極了，他忍不住笑起來：
“都喊我名字了？這麽氣？”
葉緋沒好氣地翻了個白眼：“沒有氣，只是此刻的你不值得我笑臉相待。”
閻曜當真哈哈大笑起來，他見會議室的門打開了，蔣副官走出來，伸手快速在葉緋頭上揉了下。
“不想笑就別笑，你假笑的樣子不好看。”
說完，閻曜也沒管她楞不楞，揮揮手就走了：“快點去吧，我走了。”
閻曜說走，那是真的沒有回過頭，蔣副官走過來的時候就看著葉緋緊抿著唇、瞪著閻曜的背影，他有些納悶：
“怎麽啦？跟同學吵架了？”
“沒有，那是學長，我讓他，不跟他吵，”葉緋看著蔣副官：“爺爺現在有空嗎？沒空的話，我就去隔壁等等。”
蔣副官回過神來，點頭，“有空，你現在就可以進去。”
不知不覺，葉緋來到這部超級星艦上也有近兩個星期，也就是說她有爺爺的日子有12天了。
一開始，葉緋時常會來找顧老元帥，但是過來的10次有9次，基本他都在開會，有時候他知道葉緋來找他，還會故意把事情往後推，然後陪她，幾次後葉緋擔心耽誤了大事，便減少了過來找他的頻率。
其實葉緋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現在就是特別想來找顧老元帥，或許是看了顧煬的駕駛視頻吧，她莫名想過來顧老元帥這裏走一走。
今天運氣確實不錯，顧老元帥沒有在開會，他在辦公室做事。
葉緋背著手跟著蔣副官走上前，進去前，她笑瞇瞇跟在辦公室外的站崗士兵點頭：“辛苦哥哥們了。”
辦公室的門關上，站崗的幾位士兵相互看了一眼，不知誰小聲說了一句：“葉小姐真可愛。”
為葉緋開了門就走出來的蔣副官還沒走，他耳朵尖聽到了，立刻轉回來瞪他們，“人家客氣說一句辛苦，你們就飄了？”
站崗的士兵有些不好意思地嘿嘿笑著：“也不見其他人跟我們客氣呀。”
蔣副官被頂得一梗，那確實，來來往往的人只會跟官員們打招呼，哪裏會跟門口站崗的士兵打招呼，他倒是理解，因為他也是從底層做起的。
他沒再說什麽，只嘆道：“熬吧，好好熬，總有出頭的時候……”
辦公室裏。
顧老元帥坐在那張超大的辦公桌後，戴著眼鏡正在看報告，見葉緋進來了，他快速把手上報告看完，然後站起來，摘下眼鏡：
“小緋找我有事？”
他說著就要走出來，葉緋卻走過來，“沒有事，我隨便走走，爺爺是不是還沒有做完，您繼續忙吧。”
顧老元帥笑了一下，拿起終端說：“我聽說你們年輕人都喜歡玩什麽終端游戲，我也下了，爺爺陪你玩兩局？”
葉緋搖頭說：“不玩游戲，我是真的沒事，就想來看看爺爺，爺爺應該還沒做完事吧，我在這裏看書行不行？”
“當然行，”顧老元帥有些詫異：“真的不要爺爺陪你玩？”
葉緋就走過來，把他按在位置上坐下：“要，但不是現在，現在是爺爺的工作時間，我不是過來打擾你的，我只是過來探班，您就當我不存在好了。”
說著她走到了辦公室另外一頭的書架，隨意一掃，什麽星盟年報、前線匯報，看起來比較重要的報告或資料她全部跳過，最後拿了一本《星盟奇妙見聞》，看名字應該是比較休閑的書回到沙發坐下。
見顧老元帥還在看她，她笑著晃了晃書說：“我就是無聊了，想找點事做，來爺爺這裏看看書。”
顧老元帥眼神溫和，“那你看吧，有什麽需要跟我說。”
顧老元帥是真的很忙，他一開始還註意著葉緋在這裏，邊看報告會邊看她，後來發現葉緋真的在認真看書，他也就開始投入地處理工作了。
葉緋親眼看見他看報告的速度極快，沒一會兒就要出一份報告，看一會報告，還要看一下光腦，時不時要打一個通訊，有時還要走出去門口，把蔣副官叫過來問情況，又走回來重覆這些步驟。
真的是全程都在處理事情，沒有一絲可以偷懶或摸魚的時間。
不知什麽時候，葉緋已經把書本放下，看著顧老元帥戴著眼鏡認真伏在書桌上寫字。
顧老元帥是老派人，他不喜歡用光腦或終端處理工作，他更喜歡用紙質儲存信息，所以他的團隊下屬向他匯報信息的時候會用書面報告。
而現在這個在兢兢業業工作著，持續這種高強度工作幾十年的人，如今已經是一個70歲的老人家。
葉緋的心情很覆雜，她看了一會兒，擔心自己的註視會讓顧老元帥分心，她不敢多看，低下頭看起了書。
顧老元帥把一階段的工作忙完後舒了口氣，才發現自己手邊放著一杯熱茶。
他有些意外，拿到手上發現，杯子還真是熱的，裏面的茶還冒著裊裊水汽。
顧老元帥向坐在不遠處、仍然在看書的葉緋看去。
難怪他下午喝茶的時候，總感覺茶是溫的，原來是葉緋一次又一次地給他添熱茶。
顧老元帥捧著茶杯，一口一口地把茶喝掉，然後才起身走到葉緋對面沙發坐下。
“爺爺忙完了，你可以說有什麽事了。”
葉緋把書放下。
葉緋今天固然是想來陪顧老元帥，然而來這裏坐下看書不久後，她想起了這幾天一直想找顧老元帥說，卻一直沒有找到機會開口的事情。
她都差點忘記許上將跟她說任務的事情。
只見顧老元帥神情放松，就算沒有真的把事情做完，葉緋覺得也應該休息了，所以她想了想說：“是有件事想跟爺爺說，前幾天許上將問我要不要做任務。”
這話一出，顧老元帥的臉立刻板起來，“那小人找你做什麽？！”
那天，葉緋去星艦外面的聖樹轉了轉，第一次跟聖樹建立了一種玄妙連接，但是沒等她感受更多情緒，就被許上將打斷了。
她原本要走，結果許上將說有任務，問她接不接。
葉緋原本就對這個許上將心存疑慮，沒想到對方會主動送上門來，當然是先應下來，看看對方說什麽了。
然後許上將說，軍部大部隊要撤回前線後防區了，蟲17星球上的大部分人都要撤，但是，聖樹的傳送通道測試，對於軍部甚至星盟來說，意義重大，而目前來說，葉緋對聖樹、對如何開啟傳送通道，應該是所有人裏面最了解的，所以希望她能負責這件事。
葉緋剛說完，顧老元帥就罵人：“他瑪的放狗屁！”
他還想再罵，意識到坐在對面的是他的孫女，腦海裏想要維持爺爺形象的那條岌岌可危的神經把他拉住，於是他忍了忍說：“你聽他亂吹！別聽他的！”
葉緋覺得挺好笑的，她揚著唇說：“我沒有聽他的，我想來聽爺爺的。”
顧老元帥火氣這才降了降，他很快把這件事原委說了一遍。
前幾天開了個會議，確實提到了大部隊撤退的事情，也確實有人提出來，想讓葉緋負責聖樹和試驗傳送通道的事，說到底就是要讓葉緋留在蟲17這顆星球，提出來的那些人當場就被顧老元帥給噴了回去。
顧老元帥幾乎很少在公眾場合發怒，難得他這麽情緒波動，大家都嚇了一跳，不敢再觸他的黴頭。
但是許上將偏偏要來惹他，說了一大堆大義凜然的話，還說葉緋有能力就應該為星盟付出，這話可真的是捅了簍子，顧老元帥真的怒了，當即就吼了回去：
“為星盟付出的方式有千千萬！為什麽要把她留在這個地方！再說我們顧家還不夠為星盟付出！”
就差著許上將的頭，罵對方不懷好意。
見顧老元帥難得動怒，這件事情不了了之，最後讓許上將負責了。
沒想到這個人拐了個彎，居然跑過來試圖給他的孫女洗腦，怎麽不叫人生氣？
了解了事情緣由，知道許上將給她的任務並不是她想象中的什麽秘密任務，她有些失望。
不過知道了軍部原來想撤退的消息後，她確實不得不考慮更現實的事情是，顧老元帥不可能把她留在這裏，他會把她帶回前線後防區，但葉緋確實不想走。
她知道通過穿梭霧打開的傳送通道有距離限制，如果她去太遠的地方，顧煬有可能找不到她，這個地方雖然比較靠近蟲族大本營，但是顧煬可以更方便地找到她。
她不想離開，但又不想順許上將的意，於是她想了想，問：“還有聖樹再運過來嗎？”
她想如果聖樹多一點，或許這件事情可以早一點試驗，最好在軍部大部隊撤退之前，能夠把穿梭霧成功實驗出來，那麽就算顧煬不來找她，她也可以去找他。
聊完了正事，葉緋陪顧老元帥一起去用餐。
吃完飯後，兩人還真的玩了幾局終端游戲，一開始葉緋想讓顧老元帥，然而她發現根本不用讓，這種對抗式的反應游戲，對方比她厲害多了。
玩了幾局，她連輸幾局。
葉緋：“……”
反倒是顧老元帥看見葉緋不太樂意的模樣，哈哈笑著，然後拍她的肩膀說：“想贏你爺爺，你還早100年，好好練吧。”
嘖，不管年輕還是年紀大，Alpha果然骨子裏的勝負欲總是那麽重。
原本兩人還要再繼續玩，這時候另一位副官過來找顧老元帥，葉緋就知道顧老元帥又有事情要忙了，就說自己要回去休息了。
顧老元帥拍拍她的腦袋，“爺爺回去做事，你回去先練練，過兩天我們再玩。”
葉緋：“……好。”
顧老元帥是微笑著離開的，這讓過來找人的副官有些驚訝，忍不住看多看了她幾眼才離開。
顧老元帥走了，葉緋瞇了瞇眼睛，有些得意地晃了晃小腦袋。
嗨呀，她的演技越來越好了，顧老元帥都沒有懷疑過她的實力。
葉緋覺得這樣子挺好的，顧老元帥開心了，她也開心，比玩游戲贏了還開心。
她腳步輕快地離開餐廳，準備往房間走的時候，忽然腳步一拐，向星艦通道走去。
一直跟著她的衛兵有些詫異，過來問要去哪，現在已經是晚上了，蟲17外邊暮色一片，還下起了雪，著實不是可以隨便出去逛的天氣。
但葉緋就是想出去走一走，她笑著跟衛兵說：“我就出去逛一逛，就一會兒。”
人家好聲好氣地說，衛兵也不好意思拒絕，於是幾個人走出星艦通道，站在一片暗色的蟲17土地上。
葉緋向四周望了望，居然一眼還找不到聖樹的蹤影，好不容易確定聖樹的位置，她在風雪中向聖樹走過去，一步又一步，眼看快接近了。
她忽然停下來，轉頭跟衛兵說：“麻煩在這裏等我一下。”
說著她快步向聖樹跑去。
這裏已經可以看見聖樹的位置，一眼看去，暗黑天幕下只有一顆孤零零的聖樹，雪地裏倒也沒什麽危險，所以衛兵們都站在原地看著。
葉緋飛快地跑，接近聖樹的時候，差點被突出的樹根給絆了一跤，這時從聖樹後面伸出一只手，將快要摔倒的女孩子扶住。
葉緋反手握住那只手，迎面的風雪吹得她眼睛快睜不開，她用力抹了一把臉，努力睜大眼睛看聖樹後面披著黑鬥篷的身影，壓低聲音說：
“你怎麽這個時候來了！”
如果她今天沒有剛好出來星艦外面，那不是錯過了？
葉緋看不清黑鬥篷下的那張臉，卻聽見黑鬥篷下傳來輕笑，“不是你在叫我嗎？”
“什麽？”
一只蒼白的手從黑鬥篷下伸出來，輕輕拉高鬥篷的寬大帽沿，隔著風雪，葉緋看見一張今天才在視頻裏見過的熟悉的臉。
顧煬笑著，眼睛像月亮彎彎，他指指聖樹：
“我聽見了，你說，爸爸什麽時候來找我？所以我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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